“教皇的加冕仪式准备的怎么样了。”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坐在紫檀木交椅上,手倚靠在办公桌上。
“按您的吩咐,都已经准备好了。”一个骑士模样的男人身体前倾,伸出左手三指放在右肩,右手随着身体的摆动甩向后面。
“很好,”中年人用桌旁的小刀插起一块切好的桃肉塞到嘴里,“我们的神佑骑士有没有供出些什么呐。”
骑士礼毕,挺直了身子,左拇指划了划剑把上的元方石,向中年人报告:“实属属下无能,拷问了尽两个月,并未从他口中得知任何有用消息,”骑士顿了顿,“但今天我们似乎有了突破。他早些时候陷入了沉睡,唤醒无果后将其头部浸入深水中数分钟苏醒。他醒来后一直再喊一个女性的名字。”
主教眉毛一挑:“什么名字。”
“希雷娜。”
“哈哈,咱们的神佑骑士居然爱上了异教徒首领的女儿。”
“安德拉!这是亵神之罪啊。”骑士握紧了剑把。
“那么,我的圣骑士阁下,你既然已经确定了他的罪状,是不是也同样确定了他的行刑时间呢?”主教瞟了一眼骑士,又插起一块桃肉塞进嘴里。
“……”一阵沉默之后,骑士仿佛下定了决心:“我明白了,主教大人。异端魔物斯坦,将于教皇大人登基后三个礼拜处以火刑。”
“喔喔喔,我的圣骑士阁下,你确定要把他送上刑柱?”
主教大人眯起了眼睛,饶有趣味地望着骑士。
“回主教大人,异端不能存在!女神安德拉才是我们骑士所追寻的真理,”骑士随即单膝下跪,“在下唯恳请主教大人能让在下烧死异端,以此净化心灵,净化银鹰骑士团!”
“既然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主教剔了剔手指缝,“那我就正式授权给你了!处决令我会在教皇登基后交付于你。下去吧。”
“是。”骑士行礼,缓缓退出里室。
“幼女教皇,异端骑士。哈哈哈。整个康木斯还有谁能够制约我?”主教望着窗外,墙内绿茵茵的草坪上盛开着五彩缤纷的花朵,城墙外那秀美的多塔纳河,那辐射式延伸的城镇。“康木斯,哈哈哈哈哈,特兰德大主教的康木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正当特兰德沉浸其中的时候,敲门声突兀地响起,他不满意地打了个哼哼:“请进。”
“大人,加冕仪式即将开始,瑞瑟大人要求你快些到场主持。”
“知道了,马上去。”主教挥了挥手,示意侍卫出去。
特兰德拉开桌子下的抽屉,取出一枚精巧的铜镜对着自己打理发饰,然后缓缓起身,带上了头冠。他正了正头上的镶着银鹰图案的头冠,抹平红衣上的褶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镜子摆出一个亲和的微笑。随即推开大门,踱步前往仪式大厅。
今天,对于康木斯的人们来说,是一个值得铭记的日子。
第七十二任教皇驾崩两个礼拜后,皇女瑞瑟·坦斯林正式加冕。虽然这一消息公布后立刻激起了波澜,但也仅仅只是一朵灿烂的水花而已。短短两天,皇女登基这一事实便被康木斯人民所接受,毕竟,教皇只是传颂使者。
康木斯是一个神权与王权结合的国家,它没有国王,权力集中在教皇身上,这对于这块大陆上的所有国家来说都是一件难以理解的行为。
这片大陆,没有龙,也没有魔法。所谓的信仰,所谓的神明,无非是控制平民的一种手段,教会从来都是国王行驶权力的风向标,并未被赋予主宰生死的权力。
而在康木斯则不然,教会代表了整个君主制度,一切都由神谕来运作。所谓的神谕,则是由教皇进行一系列复杂的仪式获得的“神的意志”。
笑话,冠冕堂皇的笑话。
然而,百姓们却吃这一套,几乎所有的康木斯人民都无比虔诚的信仰着他们的女神安德拉,每日早起一定会参加早会对着广场中央的女神像朝拜。
当祷告的钟声响起,夕阳的余晖笼罩在广场,所有的康木斯人民都会聚集于此,低声诵唱《安》,以此结束这美好的一天。
在康木斯民间还流传着这样的传说:600年前,这片大陆富集着巨量的魔法元素,沙邃恶魔和魔龙栖息于此。每年每日,这两个庞大的种族都会发生巨大规模的战争,而处在二者当中的人类,成了最大的受害者。那时候的人类,对魔力的亲和力是零,他们没有任何叫板的资本。在恶魔和龙的眼中,人类是奴隶,是牲口,是食物。
就是在这样一个水生火热的年代,伟大的女神安德拉降临了。她为人类赐福,使他们能够感知元素;她放低姿态请求精灵,让它们帮助人类;她甚至牺牲自己的贞洁,以保求人类的繁衍。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女神的培育下,人类不断变强,终于能够与这两大族类对抗,在于他们接下来的战争中,人类一步步走向胜利。
当人类欢呼着将最后一头恶龙的头颅扔下他们所修建的高塔时,安德拉消失了。与恶魔和巨龙一块,消失了。
在那以后,人类渐渐失去了感知魔法的能力,辉煌的魔法时代转瞬即逝。那些被赐福过的勇者们商议,和平分解大陆的板块,各自统领旗下的人类继续在这片大陆生活下去......
“陛下,特兰德大人来了。”侍卫突然凑过来,打断了教皇的假寐。
“啊,哦,谢谢你,兰迪叔叔。”教皇打了个哈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侍卫僵硬地陪笑,心中默默怜惜这朵娇嫩的花儿。
“哦!我亲爱的瑞瑟公主!”特兰德还未靠近王座,便大声呼唤,“安德拉在上!我可爱的侄女终于能够独挡一面,成为接受神谕的使者啦!”
“大人,还请你注意形象。”兰迪正过身来俯视主教。
“啊,还多谢圣骑士阁下的提醒,是我失态了。”特兰德双手合拢正向王座,右手大拇指朝上,腰缓缓地弯下,礼毕,特兰德起身:“参见教皇大人。”
瑞瑟挺直身板,用平和的声音说道:“那就请主教大人开始仪式吧。”
“是,陛下。”特兰德摸了摸鼻子,“还请陛下走上城墙,加冕仪式将在那里举行,届时,全国的人民都将目睹您的尊容,同时见证神迹。”
瑞瑟点了点头,起身,提起雪白的裙摆,款步走向楼梯。
还未走出楼梯,便能感知到城墙外臣民们的热情,那一阵阵欢呼的声浪,冲击着瑞瑟。
我都十五了,已经是个女人了。不能让爸爸失望。她暗暗告诫自己,安抚动荡的内心。
当瑞瑟踏上第一百五十四节楼梯后,整个视野都变得宽阔起来,她终于登上了城墙。一阵微风拂过,将她的银发吹散,阳光照在她那晶莹剔透的肌肤上,仿佛穿透了她的内心,向人们证明她的无瑕。
“女神再世!”不知是谁起的头,城墙外的声浪变得整齐划一:“女神再世!!女神再世!!!”
特兰德偷偷瞄了一眼身后紧张的教皇,嘴角不自觉地拉起:到底是个小屁孩。随后他向这人头攒动的下方做了个手势,示意子民们停下。
声浪渐渐消退,直至寂静无声。主教清了清嗓子,用洪亮的声音宣告:“教皇加冕仪式,正式开始!”然后,主教向城墙西侧的乐队示意拉响《安》的曲子。
在子民们的低声诵唱中,银鹰骑士团的五位骑士长守卫着法杖陀莎踏上东边的城墙向北面走来。
《安》的最后一个音符消失时,骑士长们走到了终点。
特兰德收起了微笑,一脸庄重地接过圣骑士们护送的法杖,然后回头面向教皇:“请您牢牢抓住这柄法杖,这象征着国家的命运。”
瑞瑟点了点头,她能感知到这柄杖的分量。
特兰德交接法杖后,退回到一边,恭恭敬敬地与骑士团呆在一块,等待教皇的宣言。
瑞瑟抓着法杖,孤身望着底下的人群。背后,没有父亲。
“亲爱的子民们啊,我,瑞瑟·坦斯林将传颂安德拉的神谕。为了康木斯!”
“为了康木斯!”城墙下的人们呐喊。
……
康木斯西部堡垒的地牢里。
“嘀——哒——”
“嘀——哒——”
“嘀——嘭————”水滴井然有序的鼓点被这突入其然的巨响打破。昏暗的牢房颤动着,墙上的灰尘纷纷抖落,这一刻就仿佛天灾降临。
“出什么事了!”牢房前的男人对着门外的守卫嘶吼。
“都是快死的人了,屁话还这么多。”守卫拿起长枪,用枪柄重重捅男人受伤的肩膀。男人闷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嘭————”又是一声巨响,这一次更加的猛烈,整个地牢仿佛构架不稳,隐隐显露了几分垮塌的态势。守卫望着牢房的四角,紧了紧手上的长枪。男人却狂笑了起来,守卫被这侮辱似的笑声激怒,正想要回头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狂傲的囚犯时,“嘭————”男人的狂笑被巨响掩盖,他背后的墙面突然垮塌,他人也被厚重的石砖所掩埋,只露出半截脑袋和一只弯折到人类所不能及的角度的手臂。
这回,守卫慌了神,他扔下长枪急忙爬上楼梯,手在铁网衣内摸索,终于将地牢大门的钥匙取出,他的双手颤抖着,将钥匙对准钥匙口。
“嘭————”守卫一哆嗦,钥匙却插了进去。守卫心中暗暗叫好,打开地牢的大门,冲进长廊飞奔。长廊尽头就是象征着荣耀的莫顿之门,所有想要成为骑士的勇者都要从这个大门走进,经历筛选后成为一名合格的教会骑士。这是持续了三百多年的古老习俗。
“嘭——”一大块的石砾掉落,猛然砸在守卫的肩膀上。巨大的势能几乎摧毁了守卫连同右肩的一整只手臂,守卫也因此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啊————”守卫惨叫,用左手紧捂断臂的伤处,企图止血。然而这并不能阻止猩红的血浆喷涌,守卫看着不断扩大的血泊,绝望地翻过身,对着教堂正中央的安德拉女神像祈祷…………
巨响仍在持续,天花板持续坍塌,坠落下可怕的石块,渐渐掩埋了整个大厅……
“嘭——嘭——”地牢的废墟中,还有人,在苟延残喘。
终于。终于。来了吗。男人紧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瞳孔闪烁着湛蓝色的光辉。
“吼————”一声嘹亮的龙吟穿透大地,向世人宣告,安宁的时代,已成为......
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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